侍御史窦友亲自来到卜官苏乐的府邸,与他进行一次面对面的“碰撞”,看看能否擦出一些火花来。
“苏先生,别来无恙啊!”窦友寒暄道。
“感谢窦公卿上次相救!”苏乐有所抵触,“此番前来为何?”
“王邑大军即日就要攻打赵明、霍鸿,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此战?”窦友开门见山道。
“这是军方所谋之事?与我又有何关呢?”苏乐打着太极道。
“你难道不想将魁首赵明捕拿归案,以解心头之快吗?”窦友试探着。
“哼!赵明与我何干?”苏乐反唇相讥,“不懂公卿的意思?”
“这么说吧!我亲耳听赵明说他怕你来报杀父之仇!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窦友抛出问题。
“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苏乐疑惑地问道。
“地道!我是从黄山宫下的地道里潜入箕山中,亲耳听到他与霍鸿的对话!”窦友将真相坦然,高手对决,必须出猛料,只有真相才能将他的心理防线冲得七零八落。
“你也发现了地道?”苏乐心头一震,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谁告诉你的?”
“其实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我们已准备好封堵赵明的退路!”窦友将王铁汉的那份舆图递上去,“箕山、黄山宫都被我们给堵住了,只要一支军队突入霍鸿的庄园将他们逼入地道,那么赵明之流定然束手就擒!”
他这次冒着围捕计划被苏乐知晓,提前泄露出去的风险,冒险一搏,假如苏乐是双面间谍,故意以樊中子、江影儿为代价来窃取朝廷的情报,那么此次计划全部泡汤,赵明、霍鸿逃走,他窦友就要负全责,但除此之外,苏乐还会吐露真相吗?窦友就像是一位来自乌兹国的杂耍艺人,利用苏乐喜欢对抗、畸形控制欲在钢丝之上走着平衡。
“这舆图画的也太潦草,定不是出自大家之手!”苏乐仔细看了看舆图,笑道:“公卿,你真以为能轻易攻入霍家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窦友故意反诘着,他知道这种极限施压策略奏效了,苏乐属于固执类型的人,从他自以为断无可能突破的方向,不断给他提出疑问,让他感到压力,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心理防线已开始松动,他的这次冒险已成功了一半。
“且不说地道的事!就是苏家庄就有数千家兵守卫,他们依据望楼、邬堡防守,你们就不一定能轻易攻进去。”苏乐以一种夸张的神情反驳着,将王铁汉的那份简易图纸推向窦友这边,“就算攻进去,他们撤入地道,霍家庄地道四通八达,绝非那么容易一举而擒,况且地道里储存着大量的干粮、清水,他们坚守一个月也不是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必败了?”窦友反诘道。
“你们很难一举歼灭他们!”苏乐道,“我可是知无不言了!”
“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窦友用手指敲打着案几,“我说苏先生,还缺点什么吧?”
“真的没有了!”苏乐摸了摸鼻子。
苏乐在窦友这种资深情报官员面前想隐瞒真相那是不可能的,光凭他游离的眼神,窦友判断他还没讲到重点。
“不过,贫道倒可以友情地提示你一点。”苏乐神秘地透露着,“那些地道的洞壁都是木制结构!”
窦友推断着。“也就是说,只要放火烧,即使不能将他们烧死,也能把他们熏死,把他们熏走!”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用说过哦!”苏乐狡黠的笑了一下。
窦友知道苏乐已经讲道了重点,但似乎还没倒干净。他想给他继续施加压力,以静制动,从几案上端起茶杯,悠悠地喝完了水,用袖口抹了抹嘴,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才缓缓道:“苏先生,我们御史台知道你的忠诚,只是青龙堂的人将你视为仇敌,欲除之而后快,江影儿的事,你也是亲自经历过的。这次只要他们有人逃出去,定会找你报仇,你今后的安全还是有虞的!”
“多谢公卿关心!”苏乐道,“这伙人就是一群狂徒!”
“所以呢,我希望苏先生与我们御史台合作,只有将他们消灭殆尽,苏先生才能高枕无忧啊!”窦友意味深长地说着。
苏乐沉思良久,从木架上取来一个细竹管,从细竹管里取出一块小丝帛,用笔在丝帛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将丝帛卷后,塞入细竹竿中,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打开塞子后,将细竹管绑在竹筒里小鸟的脚上,再将塞子上附着的一个小纸包弄破,药粉随即洒进竹筒内,转瞬之间,一只青色的蜂鸟从竹筒里飞出,随即便从窗户中飞了出去,飞行的速度堪比羽箭。这是他的紧急联络的手段,蜂鸟的寿命极短,给它服用一种药物,令它处于休眠状态,需要时候再用解药令其苏醒过来,蜂鸟的记忆力很强,方向感极佳,靠饮用露水即可存活,因体型小,不易受到猛禽袭击,所以它很快会飞回出始地,完成报信任务。苏乐解释道:“这是我与潜伏在青龙堂里的暗桩联络的手段,一旦到了行动的关键时刻,可以用它来传递。你们尽快发起攻击,他会在霍家地道的洞壁上涂上火油,到时候记得将那些狂徒赶进地道,一把火就可以将他们送退到箕山之中,后面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
窦友拱了拱手道:“多谢苏先生鼎力相助!我会在‘赵明案’卷宗里写明苏先生大义灭亲之举,定让摄皇帝知道你的协助!”
窦友知道这次苏乐确实都交待了,他起身离开,此行目的已全达到,苏乐也向他拱了拱手。走出大门后,窦友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次赌博看来是他胜了。接下来,就看校尉陈遵的本领了。
陈遵在军营里见到了窦友,听他说:“苏乐已经通知潜伏在青龙堂的暗桩去霍家庄密道的洞壁上涂上火油,到时你攻入霍家庄后,只需一把火,就可以将他们逼退到箕山里,后面的事就交给窦融了!”
陈遵点了点头,道:“没想到苏乐竟然会死心塌地要与赵明、霍鸿他们不死不休!那密道口可是在后院吗?”
“舆图上显示在后院里。赵明杀死了他的父亲苏宏,他自然要报仇雪耻!这也是说的通的,不过在下始终觉得,他投靠摄皇帝似乎还有其他的更重要的事情!”窦友话中有话。
起初,虎贲将军王级、折冲将军阎迁西进未能击溃赵明、霍鸿所部,此番虎牙将军王邑采取迂回策略,自己率主力包抄其后,夺取武功县,断其退路;大将军甄邯、建威将军王晏率军自茂陵出发攻北路,虎贲将军王级、折冲将军阎迁自鄠县(今户县)攻南路。三路大军一起发力,赵明、霍鸿军岂能抵挡的住,外围防线被一举突破,士卒们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槐里城中到处是滚滚的浓烟,蝼蚁般的百姓在北军的驱赶下四散奔逃。校尉陈遵本在大将军甄邯手下,他率领一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直奔霍家庄庄而来,这里存放着赵明大军的粮草、军械。
霍家的院墙修的又高大又厚实,比槐里县衙还阔气,前后大小门也裹了铁皮,钉了铜钉,马厩旁的库房存了上千把大刀、长矛,还有弩机,俨然一座小城寨。霍家庄的坞堡之外,枪戟如林,铁甲怒马,时右丞烈的豪门望族都建坞堡自重。一夜未眠的管家爬上了望楼,见官军远远地杀来,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笑容消失了,他敲响了铜锣,霍光闻声命令家兵们抄起兵器,各处守卫,又挑了几十名壮健的家兵登上坞堡射箭。不过北军训练有素,架起厚盾防御着,霍家的家兵们的箭也没有射倒一军士,北军弓弩手反击中,就射倒了在坞堡上的数名家兵。校尉陈遵命令军士举着厚盾,抱着大木捶开始撞击霍家庄的大门,门虽牢固,却经不住人多力大,很快被撞得摇摇欲坠。霍鸿急了,爬上墙头,往北军军阵中射箭,射倒了二名军士,激得北军军士们更加愤慨了,嚷着要将霍家庄荡为平地。管家提着长剑满院子跑,指挥着家兵们搬运桌椅,牢牢地抵住大门。院外又放起火来烧门,管家又吩咐家仆打水来救,里外闹得喧哗鼎沸。几名军士竟然从墙头翻进院来,将救火的家仆砍死,幸亏家兵们及时赶来,将他们砍死,把尸体拖到一边,又听得一下下的重响,管家爬上望楼观瞧,才发现汉军在用斧子热火朝天地凿墙,射箭砸石,他们有厚盾挡着,眼看着扒下来大片的青砖,墙壁都裂了缝,管家大喊:“快挡不住了!快挡不住了!”
霍鸿大怒,喊道:“去货仓,将猛火油取些来,烧死他们!”
管家吩咐两名护卫驾着马车和他一起赶往货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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