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已经开始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浓厚灰雾,格温不由得想起他和沈流昔初到漓城时,透过门缝第一眼看见的灰雾。
原来不是幻觉,是真的麽。
“咔——咔——”
离他们最近的一圈人突然开始浑身扭曲,四肢和脖颈的骨头猛地断开,折成了一种诡异的可怕弧度,整具身体失去平衡瞬间扑倒在地,盯着格温和沈流昔的一双眼睛突然腐烂成泥,黑峻峻地滑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他们的鼻孔,嘴巴,耳朵,甚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涌出一大股一大股髒污浓稠的黑泥,将他们的面目尽数模糊成了黑影。
等到那些人,不,或许已经可以称之为怪物,等到那些怪物全身已经被流动的黑泥覆满,漓城头顶的天空也早已被无数的灰云遮得密不透风了。
灰雾涌动间,格温有些害怕德朝沈流昔身边挨了挨。
转瞬间,那些隐藏在灰雾里的黑泥怪物齐刷刷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只血红色巨瞳,代替了原来的五官横在他们的脸上
——正是曾与两人隔窗对视的红眼睛。
原来,整座漓城的人都是疫鬼。
恨遍世间人
这便是杜知行所说的夜宴吗?
以漓城方圆数千里为席,以生人血肉为食,对于满城的疫鬼来说,何尝不是一场追逐与猎杀的狂欢夜宴。
“擒贼先擒王,我们不要与他们多作纠缠,尽快赶去城主府找到杜知行和屠生阳。”沈流昔擡手唤出灵剑,低声提醒格温。
“好,我来开路。”格温盯着周身一圈圈蠢蠢欲动的疫鬼,缓缓召出身后一对龙翼,旋即在最前方一只疫鬼扑上来之前飞上低空,朝沈流昔面前的街道上喷出一股粗壮龙焰。
灰雾弥漫,烈火焚空,怪物群一触即发,夜宴开场。
格温一路向前飞着,赤金色烈焰跟随着他的轨迹不断帮沈流昔清路,但与此同时,沈流昔身后无数的疫鬼四肢着地,一个接一个,一群接一群,疯狂涌了上来。
他们爬行的速度实在太快,沈流昔不得不走走停停,三番五次转身挥剑,大的小的,高的矮的,无数人类体型的怪物被沈流昔锋利的长剑削成两半,雾里飞出的黑色断手,脸上只长着一只血红巨瞳的脑袋,被拦腰砍断的怪物躺在地上四肢抽搐,所过之地渐渐满覆黑泥,又被无数双手和脚踩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像一场可怕至极的屠杀,铺天盖地的灰和黑刺激着他们的瞳孔,到处都躺着恶心的恐怖断肢和尸体,数不胜数的红眼睛一眨一眨,垂涎欲滴的视线捆绑着他们的双腿,似乎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这些毫无神智的怪物都会争先恐后追逐而来。
可一刻钟前,这条宽阔长街分明还是一片人声喧嚣的日落大道。
小摊边,店铺里,狭长的暗巷,宽直的主道,城中每一处地方都藏着这些怪物,在沈流昔和格温经过时倏然爆发出来,猛地扑向两人。
这是一场持久战。
不经意间,他们走到了烟雨楼前。
昔日盛放在朱门黛瓦旁的那颗垂丝海棠如今已经被灰雾侵蚀地花叶凋零,只剩下了一株光秃秃的褐色木枝。
花自凋零。
格温渐渐分了神,蓦然想起重帷深处,一身雪白衣纱,懒身倚在雕花窗前的芸娘。
她那麽美,也那样好。
烟雨楼上忽然开了一道窗户,露出里面飘飞着的白色纱帘,格温下意识停住了,却不想屋内两只红眼睛蓦然钻出窗户,朝低空之中的格温飞扑了过来。
他一时愣住,沈流昔余光瞥见他身旁的情景,分出两道灵力将它们击落了下来。
对了,它们都是怪物。
格温定了定心神,垂眸匆匆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只怪物,继续朝前飞去。
越靠近城主府,路上的怪物便越多,也越强,好几只红眼睛犹如蜘蛛一般飞速攀爬上屋顶,只等格温一经过便借着屋顶的高度平直地飞跳过来,有一只甚至差点够到了格温的龙尾巴,把他吓得在天上乱窜,一不小心撞进头顶比五条棉被还厚的灰色云层里,差点没找到路飞回来。
但这麽长时间巨大的消耗,格温已经吃不消了。
可底下的沈流昔也不好过。
原本只会一个接一个涌上来的红眼睛忽然学聪明了,不仅会声东击西打配合,甚至还会先忽悠一把再偷袭,沈流昔再怎麽敏锐也是单枪匹马,只能被它们苦苦纠缠不断拖延着脚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沈流昔干脆将灵力覆至指尖画天为地,以坤写乾,在黑压压的云海上倒设了一个缩地千里法阵。
“格温!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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