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着被冻红的双手,王富贵摇头,“没有,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姨坐了八年的牢,出来后也没回娘家。村里人都看她可怜,让她住在了祠堂里,她帮着人打点短工养活自己。”
陶然特别佩服为爱勇敢的女人,特别还是在那个封闭的年代,这样的勇敢尤为难得和珍贵。可惜,老天爷没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
她想起自己曾经寻死觅活,就觉得真是可笑之至。和故事中的姨比起来,老天爷算待她不薄。
至少她没有嫁给会赌博、会喝酒、会家暴的男人,而是嫁给了顾淮云。
“我姨坐了八年牢,但出来时也不过27、8岁,还是有很多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的人家上门说亲,但都被我姨拒绝了。”
“我外公在我姨入狱一年后也在后悔和自责中走了。我外婆没的早,我外公一走,这个家就散了。后来我妈跟着我爸去了外地打工,很少回来。我离开时就五六岁,到现在差不多三十年,再没有见过我姨,只是听说她一个人生活,没有再嫁过人。”
故事到此算是真正地结束,陶然久久不能出声。
对这样一段悲剧性的爱恨情仇,她讲不出更多的感想,只是深深地领悟到,如果还好好地活着,那就好好地活着,知足地活着,不能得寸进尺,更不能贪得无厌。
从往事的追忆中晃过神来,王富贵见陶然一直沉默,顿感手忙脚乱,“这些都是过去几十年的事了,好的歹的都过去了。”
陶然听出王富贵的画外音,回头看雪地里来时的长长的两串脚印,弯着月牙儿眼,“贵哥,我突然很想见一面你的姨。”
王富贵怔忡,知道自己在瞎担心。雪地反光地刺眼,他两手搭成凉棚,往远处张望青黑色的山体,“走吧,绕过那座小山看看。”
“好。”
原本是想找一个避难所,现在却变成了寻找一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女人,陶然行走的劲头更足,拔腿的力道也噌噌上涨,王富贵差点赶不上她。
**
大奔一路穿行在灰暗色的高速公路上,快车道和超车道交替着行驶,超过一辆又一辆的车。
从安城出发,一连开了三百多公里,期间只在一个服务区暂停休息,由季博替换顾淮云开车。
导航提示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大奔刚刚越过一辆小车转上快车道,季博趁机觑一眼副驾驶位上正闭目养神的顾淮云。
高速路上120多的速度,两公里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大奔顺畅地从服务区入口疾驰而过,奔赴下一程。
季博有心让顾淮云多休息,昨晚醉酒,还是他送的人回去,回去时都已不省人事,现在却要高强度开车赶路,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只是一个电话打进了顾淮云的手机,没能遂了季博的心愿。
顾淮云也许就是假寐,接起手机时双目依然闭着,嗓音沙哑又疲惫,“喂。”
“是我,我听说陶小然去绥安了?”
顾淮云微微蹙起眉头,恹恹地搭一声,“嗯。”
“我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你最后一次跟她联系是什么时候?”
“……”顾淮云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路况,索然无味的口吻,“今天早上。”
顾世铭焦灼地掐算,“那是在崇山地震发生之前,地震之后你打过她的电话吗?”
他们两个的信息不对等,顾世铭蒙在鼓里,但顾淮云是洞若观火。只不过,顾世铭说一句他才回一句,多一句都不肯说,“打过。”
顾世铭惊喜,“能打得通?”
“不能。”顾淮云有气无力,似乎是在忍受顾世铭的这通来电。
顾世铭不是傻的,但事出紧急,他只能先忍气吞声,“我们这边也一直联系不上她,跟她一起去绥安的李文强昨晚喝酒欺负了陶小然,知道自己做错事,半夜从庐阳跑回来。没人跟着她,下着大雪,还遇上地震。你要有她的消息,麻烦你打个电话。”
“谁?”顾淮云声线陡然凌厉,“你说谁欺负她了?”
顾世铭那边有片刻的迟疑,没跟上顾淮云的节奏,“李文强,厂里的一个货车司机。”
顾淮云咄咄逼人地追问,“怎么欺负她?欺负她什么?”
季博专注于开车,忍不住投来不解的目光,看到顾淮云脸色阴沉得难看。
早上陶然和王富贵启程去绥安的时候,李文强在庐阳火车站徘徊了大半夜后终于还是坐上回安城的火车,下午到达的企鹅服装厂。
一到工厂便得知崇山地震,绥安震感强烈,陶然失去联系,李文强的心态一下就崩了,对着曹仲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在顾淮云的盘问下,顾世铭三言两语把事情的梗概说了一遍,却并未察觉丝毫顾淮云情绪上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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