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此刻无比感谢跟着燕婵混的那几年,还有不久前来自方少舒的紧急培训,她确实不怎么抗揍,但揍人水平勉强还算高超,从拗住关节到肘击颈部,再到出腿踢膝,打一个刘锦成绰绰有余。最后一下是掌掴,出手凶狠得超乎如愿自己的想象,抽到刘锦成脸上时痛得她自己都一哆嗦,附带的效果则是直接把他抽到地上,后背磕上青砖墙,一时爬都爬不起来。挨了这么一顿毒打,皮下全是淤青,脸上还顶着一个鲜红肿起的手印,刘锦成瘫在墙角,脸色煞白,哪儿还有刚才的趾高气扬,整个人如同煮烂了的面条异样瘫软,看如愿时只剩下明显的恐惧。如愿朝他走过去,他眼里的恐惧就随着眼泪漫出来,冲刷过肿起的半边脸,他拼命摇头,开裂的嘴角渗出血迹,发出的却只是囫囵的“嗬”声。“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你推我下阶,我揍你一顿,都没人看见,那就算我们扯平。”如愿再次抽出收拢如刀的伞,伞尖直抵上刘锦成的咽喉,“但如果你往后仍是今天的念头,什么时候死就不一定了。”刘锦成一动不敢动,盯着如愿,呼吸急促,整个人剧烈颤抖,更多的眼泪淌下来,冲得指印鲜红光润。“我不知道你家里是怎么教你的,但女人不比你低一等,我不比你差,你姐姐亦然。”如愿垂眼看他,“能揍你的女人,天下也不只有我一个。我没法像你的家人一样教你,只能揍你,更多的人连这些话也不会和你说。”她收伞,出于对孩童的怜悯,最后提醒,“从这里走,是要去五云阁或者蜃气楼吧?蜃气楼就算了,江湖人太多,不是该去的地方。”说完,她转身直出小巷,再没往后看一眼。刚走到巷口,前边蓦地多了个人影:“打完了?”“师姐?”如愿一愣,“你怎么……”燕婵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往上看。如愿抬头,刚巧看见蹲在墙头的方少舒。察觉她的视线,方少舒突然别开头,欲盖弥彰地吹了个口哨。如愿懂了,心说耙耳朵的人就是不靠谱,脸上却扬起甜甜的笑,双手一合,朝着燕婵低了低头:“不是我不告诉你,可我是去揍人的,按江湖规矩,了却恩怨当然是一打一,哪儿有拉帮结派去的。”燕婵心想不守规矩的时候多了去了,皱眉:“我是怕你遇上什么麻烦,庙堂中人……”她忽然想到如愿勉强也算,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只在她肩上一拍,“算了,既然你说恩怨了结,我也不多说,回去吧。”“好!”如愿点头,乖乖地跟在背后。方少舒则等她们俩走出一段路才从墙头跳下来,扭头回望一眼,提速追上去。在他望不到的小巷拐角,刘锦成仍躺在墙角换气,试探着动弹手脚。如愿下手凶狠,但不是死手,只伤皮肉不伤骨头,躺了一会儿,他稍缓过一口气,挣扎着用磨破皮的手肘去顶砖墙。刚忍痛哆嗦着把上半身撑起来,一道黑影从墙头落地,一身劲装的男人垂眼看他,眼孔里露出的眼睛黑白分明:“佣金不贵。”刘锦成往后一缩,哑着嗓子:“……什么意思?”“我与刚才打你的人认识。”男人重复,“佣金不贵。”“你……是杀手?”“是。”男人点头,“什么人都可以,只要我做得到。钱货两讫,不成退定金。”刘锦成狐疑:“为什么找我?为什么是这时候出来?”“吴六郎。”男人吐出一个人名,“我跟着你,你好像很有钱。”“我怎么信你?”“没法证明。”男人说,“不信就算了。”刘锦成紧盯着那张隔着面具都看得出是面无表情的脸,良久,舔过全是铁锈气的口腔,一咬牙:“好!要多少钱?”去揍人和去玄都观当然不能穿同一身衣服,如愿先回了趟家,沐浴更衣,但总觉得身上沾着揍完人的血腥气,怕冒犯玄明,就暂且先搁置下来。一搁置就搁置到了几日后,她特意换了新衣,带上新做的点心,才奔向玄都观。玄明倒仍穿的是那身鹤纹咬合的道袍,背对着充当门的竹帘坐在席上。如愿本想着像上回那样溜进去捂他眼睛,瞄见他对面似乎还有个隐约的人影,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走过去。“道长,”她敲敲半卷的竹帘,“我能进来吗?”玄明应声回头,还没说什么,坐他对面的男孩先蹿起来:“你是谁?”如愿被他吓了一跳,保持着一手挽食盒另一手敲竹帘的姿势,和独孤行宁互瞪,本能地回话:“我姓元,是……”“就是我曾提起的。”玄明适时开口,又转向如愿,“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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