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看着空dàngdàng的房子,受惊不小,&ldo;雪姨,你这是搬去哪里?&rdo;&ldo;哦,搬到一个新地方,这片要拆了,你不知道吗?&rdo;程雪茹迈过一堆杂物,拉住四月的手,上下打量,&ldo;四月,你瘦多了。&rdo;&ldo;没事,我没事,就是最近睡眠不大好。&rdo;四月看着满屋子打包好的纸箱,有些反应不过来,&ldo;这些东西,都不要了吗?&rdo;&ldo;不,不要了,就这些书我带走,老李留下的东西我舍不得丢。&rdo;四月俯身翻看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书。&ldo;新家装得下这么多书吗?&rdo;问这话时,她心里颇不好受。&ldo;装……装得下吧。&rdo;程雪茹搓着手,试探地问,&ldo;要不你带些走?说实话我拿了这些书也没多少用,你知道我没什么文化,不看书的。可这是老李的东西,又不能乱丢。&rdo;四月点头如捣蒜,&ldo;好,好,我带走。&rdo;这正是她的想法。程雪茹顿时兴奋起来,忙弯腰去拖那些纸箱。就在她俯身的刹那,薄毛衫的领口闪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四月凝神一看,是钻石项链……&ldo;有五箱子呢,你怎么弄回去?&rdo;程雪茹把箱子拖到门口的时候问四月。&ldo;我,我在巷子口叫个三轮车。&rdo;&ldo;那,那也行。&rdo;两人一起合手将纸箱一件件抬到楼下,四月终于没忍住,问:&ldo;芳菲呢,她怎么不在家?&rdo;其实她心里多少有数,但潜意识里还是想亲口证实。程雪茹站直身子,有些尴尬,终于也实话实说,&ldo;芳菲,她被莫家接梅苑住去了。&rdo;顿了下,又说,&ldo;那个……她跟莫先生要结婚了。&rdo;&ldo;……&rdo;&ldo;就在下周三。&rdo;四月有短暂的眩晕,虽然是意料中的。她定定神,手心有些冒汗,指关节也有些麻麻的感觉,想是气血郁结在胸口的缘故,连带大脑都有些轻微的缺痒。她眼眶一阵阵发热,却仍能等着说:&ldo;那好,那好,她能幸福就好。&rdo;程雪茹再次拉住她的手,&ldo;四月,别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我这人向来嘴笨,我谢谢你,替我自己谢,也替你李老师谢……&rdo;四月有些恍惚,程雪茹的话她听得零零落落,她脑子里翻腾的是,结婚的时间都定了,芳菲居然连电话都不告知她一声?很快,来接程雪茹的车开到了巷子口,是辆黑色奔驰。四月目送程雪茹上车,心里还在问,他们都要结婚了,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ldo;哟,四月,这些东西你还带走啊?&rdo;邻居张大妈拎着菜篮经过时,好奇地打量四月脚边的五大箱子书。&ldo;大妈好。&rdo;四月苍白地笑。&ldo;哎哟,四月,还是你妹妹有出息啊,嫁到好人家去了。&rdo;张大妈啧啧直叹,&ldo;连带你程阿姨都沾光,以后不用跟着我们住这穷巷子喽……莫家也真是大方,聘礼就是一栋别墅呢,听说价值两千多万,你程阿姨真是母凭女贵呀。&rdo;&ldo;别墅?&rdo;四月愈发的恍惚了。&ldo;可不是,你程阿姨没说?她这就是搬别墅去住了,听说里面啥都有,所以这旧房子里的家具什么的她都没要,全送人了。昨儿还跟我嘀咕,说李老师留下的书咋办呢,她看样子就不想搬走,原来是叫你来搬了。&rdo;&ldo;……&rdo;所有的人都醒着,就你一个人还在沉睡。是不是这样?四月此后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她终于敢去想这个问题,实属不易。她懦弱,她逃避,她装傻,都不过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既然伤害不可避免,她何必让自己去迎着刀尖;既然捅刀子的是她最亲的人,她除了闭上眼睛,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四月觉得,她骨子里的狠心肠跟她灵魂的懦弱一直在不屈不挠地斗争着,所以她狠绝的时候比谁都狠绝,比如对莫云泽;而她懦弱的时候又比谁都懦弱,比如她一直不肯正视她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只是装痴扮傻并没有让她获得同qg和怜悯,反而让她与现实世界越走越远,这点她早就有过预感,现实或真相早晚会吞噬她和她身边的人,一个都活不了。反正大家都掘好了坟,谁先躺进去谁后躺进去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当芳菲选在一个午后来送请柬时,四月居然云淡风轻地为她打开了门。芳菲那日穿着浅粉紫色的羊绒大衣,腹部已经微微隆起,身后跟着保镖和贴身保姆,俨然是豪门少奶奶的架势。想来也是,她腹中怀着的可是莫家未来的接班人,莫家的血脉金贵着呢。芳菲叫保镖和保姆到楼下等候,她跟四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话,&ldo;姐,你会祝福我吗?&rdo;四月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腹部,莞尔一笑,&ldo;当然会祝福,我都快要做姨了。&rdo;&ldo;对不起,姐,这些日子我一直想来看你,我妈搬家那天我就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唉,我觉得自己很无耻……我偷了你的幸福,你还祝福我。&rdo;&ldo;这是你应得的幸福,不是偷的。&rdo;这回轮到芳菲笑了,是自嘲的笑,&ldo;你这话刚好跟莫云泽说的相反,前天我跟他见面,他说,他会尽可能地对我好,让我和我们的孩子觉得幸福,但是请我明白,这幸福本不该属于我,是我偷的姐姐的。&rdo;四月静默……&ldo;你看,连他都这么说,我能不觉得自己无耻吗?&rdo;芳菲抚摸自己的肚子,眼中噙满泪水,虽然足够qg真意切,可看上去竟似隔了层玻璃,表qg生硬。她说,&ldo;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根本就不会跟他结婚,我不想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rdo;&ldo;没事的,他只是一时的气话,你别往心上去。&rdo;芳菲咬了咬嘴唇,看着qg同手足的姐姐,试探道:&ldo;可他还爱着你,他每晚都到你楼下守候,不到凌晨不回家,你不知道吗?&rdo;&ldo;……&rdo;&ldo;姐,他还爱着你。&rdo;四月仍然只能沉默。芳菲将jg致的烫金的喜帖轻轻放到茶几上,犹豫着,心神不宁的样子,&ldo;后天我就要跟他举行婚礼了,我心里很乱,不知道到时候会有什么状况发生,因为我看他现在的样子,别说结婚了,连面都不肯见我的……就是见了面,他看着我像看着死人一样,也只有提到你,他脸上才有那么点生气。&rdo;四月静静地听她继续说。&ldo;姐,婚礼那天会来很多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出了状况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唉,我真是越想越乱,我怀疑我是不是得了婚前恐惧症。我是真的希望姐姐能在身边,毕竟这是我人生的大事,我连礼服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穿上肯定比我漂亮。你从小就比我漂亮,我什么都不如你,姐,我心里很清楚,我想你也清楚的,是不是?&rdo;&ldo;你别说了,我明白。&rdo;四月心里明镜似的,看着芳菲,静静地笑淌了一脸,&ldo;你婚礼那天我可能去不了了,我跟一家公司约好了面试,你知道我辞职了,得找份新工作才行。&rdo;芳菲哦了声,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随即被她表露出的遗憾掩饰过去。她自信掩饰得很快,可是仍被四月捕捉到了。就是那丝光芒,让四月心中仅存的暖意消失殆尽,瞬即冷却到了冰点,一颗心终于冻结,然后彻底碎掉……这样也好,一路碎下去碎个痛快淋漓倒gān净了,从此谁也不欠谁,算是解脱了。芳菲什么时候走的,她全然不知,也没有起身,芳菲跟她道别她也没什么反应,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而已。她想她是真的解脱了。外面的阳光晴好,阳台上晒满了摊开的旧书,都是那日她从李老师家搬过来的。既然程雪茹不要,她必然要搬过来,在她的感觉里,那些书就等同于李老师,见书如见人,她现在什么都没了,不想连这最后的慰藉也舍弃,只是因那些书长年被搁置在cháo湿的环境里,有些已经长了霉,因此只要没下雨四月就会将书摊到阳台上晒。此刻四月整个人凝固了般,一直僵坐在沙发上,她看着那些被风翻动着的书页,哗啦啦的,仿佛是岁月在一页页地翻过。都过去了,李老师。亲qg、爱qg,都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晚上,四月下楼了,径直走向莫云泽静候在树影下的奔驰车。莫云泽看到她从马路对面走来,赶忙熄灭手中的烟头,推开车门。&ldo;四月……&rdo;&ldo;你回去吧,别在这儿等了,没有意义的。&rdo;&ldo;你管不了。&rdo;莫云泽站在路灯下,神qg落寞,这些日子大约是过得不好,他消瘦得骇人,眼窝都陷进去了。四月本来想狠狠说他几句,结果一看到他这样子,说出来的话成了另外的意思,&ldo;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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