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上的青紫一路蜿蜒向上,从手腕手肘逐渐到了肩膀,单纯的挽起袖子已经不方便继续,沈天琪便试图解开季云扬的领口,她倒要看看季云扬身上伤的到底有多重。一只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沈天琪这才意识到解人衣扣这种事真的做起来似乎是过于亲密了些。她本没有多想,这会儿在季云扬的阻止下,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一双手还搭在衣扣上,停下也不是,拿走也尴尬。看,这样便很容易过线。沈天琪抬头看了看季云扬的脸色,发现她神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冒犯而不愉,悄悄放下心来。“对不起,学姐,我本来是想看看你身后有没有伤到……”声音越来越小。“不必了,天琪,你在这里住不了很久,没必要帮我做这些的。”经历了一天的出行,沈天琪本以为跟学姐的关系已经亲近几分,闻言不由一怔。“可是我也不能当做没看到啊。”“怎么不能呢?我们互相了解的不够,也并没有很熟悉,你并没有管我这些事的义务。而且再有今天在商场那样的情况,你也大可不必顾忌我,因为我的事得罪自己职场的上司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季云扬说完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沈天琪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又觉得似乎还有点委屈,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难道我们还算不上朋友吗?”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她。守岁约莫是这次的话说的委实重了些,随后几天两个人在一个屋子里进进出出竟真没了多余的交流。眼看就到了年三十,别管难过开心、愿意不愿意,这一年光景终究是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头。既然是拿钱办事,沈天琪这几日虽说不再试图亲近季云扬,可该做的事情一样也没少做。除了季云扬的卧室,这个公寓的边边角角、里里外外都被沈天琪打扫了个透彻。早些年是跟奶奶一起在老家,前两年是和一堆吵吵闹闹的师兄师姐在老师家中,今年换了个新的地方,做这件事的也就只剩下自己。扫屋洁舍、除旧迎新,好的坏的,新年钟声一过,一切重新开始。今天就是除夕,按理说该是贴春联、放鞭炮、迎春纳福、守岁贺新的日子。她一早起床,天公来作美,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住在这样钢铁混凝土的楼房里,邻居们各自守好一亩三分地儿,一年到头见不得几面,彼此都不熟悉。难得春节几日陆续都放了假,彼此遇到在门口贴着春联,一个个和和善善的打了招呼,竟没有一个晓得沈天琪原不是这里的住户。上班上学的都好像得到了解放,连小区里也变得人来人往。沈天琪贴好了剪纸窗花,又用灯笼缎带和鲜花略微布置了一下室内,这个原本清冷寂静的小公寓就显得充盈且热闹起来。季云扬自然看不到沈天琪的一通布置,但她知道对方这几天一直忙里忙外,大概能猜出都做了些什么。她对沈天琪自然是不讨厌的,要是讨厌也不会同意牛璨把人放在身边。而且早在选她当自己的私人助理之前,沈天琪的家世背景、兴趣爱好、社交往来季云扬就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她放在身边的人,可以看上去没用,但必须实质上无害。沈天琪自以为多年来把季云扬当做偶像的事儿谁都没有说过,殊不知季云扬本人对此心知肚明。她从学生时代起就当惯了风云人物,自然也见识过各色狂热追捧。上心的时候惊天动地,忘生忘死,捧得她就像不染凡尘的女神。变心的时候翻脸无情,退避三舍,他们的热情和心力永远追随在想象里,至于实际的季云扬是什么样的呢?没人在乎!现实太苦,总要找个出口去放纵、去幻想、去依托,谁不愿意做梦呢?季云扬不介意出现在别人的梦里,但身边的人不行。她有弱点、有情绪、脾气暴躁、偶尔偏执,这些她都知道,但这些也都是她的一部分,这就是她。对身边人她不屑于伪装,也不想让她们心存幻想。自出生懂事以来,她向来理性,信奉有来有往,事有其因,必成其果。她愿意别人有所图便有所为,也希望别人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不会不求回报的乱发善心,也不想平白得别人的好处占别人的人情。她自然知道世上有一类人天生心思纯善,愿以善小而为之。她也相信沈天琪确乎是这样一个具有高尚道德感的姑娘,见不得自己时聋常瞎的过邋遢日子。但是别人的善良并不是恃弱放纵的资本,她没理由心安理得的这么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和无助,但这本该各自承担。照顾起居已是尽职,多余的关心她不能收,她向来不愿欠别人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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