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珩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抽泣道:“我不敢,皇兄,我怕我也会成为皇家的污点而被处理掉……”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她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什么也没看,眼神空荡荡的。
秦珣沉默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然而五脏六腑都有种强烈的灼痛感。他攥紧了拳头,一语不发。
“其实,我昨夜看见皇兄,我,我也很欢喜的。过去那么多年,只有皇兄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可,可越是这样,我越不敢见你。”秦珩一面哭泣,一面拭泪,一口气上不来,脸颊憋得通红。
秦珣神情微微有些松动,他只挑了挑眉,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口中却道:“是么?”又好似丝毫不为所动。
有他帮着顺气,秦珩身体确实舒服了不少,但是他的回应却教她心中忐忑。她听到他不紧不慢地道:“希望你见了父皇时,也能这么说。”
秦珩一愣,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哗的落了下来:“皇兄,我……”
她说了半天,他还是要送她去死么?
大约是哭这一会儿没了力气,兼之昨夜又没睡好,她此刻只觉得脑袋晕晕的,眼前的皇兄也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她思绪有些混沌,恍恍惚惚,颇有些不知今时是何时的感觉。像是当年在景昌宫,又像是在回皇宫的马车上。
她伸手去捉皇兄的衣袖,却拉住了他温暖的手。
她笑了笑,轻声嘀咕:“皇兄真好,我好想你啊……”
秦珣低头看着她,目光专注。她今日的早膳的那碗甜甜的粥里掺的有果子酒还有安神之物,果然最了解她的,还是他。她只坚持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显出了醉态。
这么久了,酒量还是没长。而且,她依然对他不设防。
看她眼睛闭上,脑袋一点一点,秦珣眸中越发幽暗难明。只是不知她方才那番话是不是酒后吐真言。
他坐直了身体,轻轻将她倚靠在马车壁的脑袋放在他膝上。手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满头长发。他缓缓阖上了眼,遮住目中复杂的情绪。
马车飞快行驶,他能清楚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手也能握住她的头发。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枕在他膝上。他心里满当当的。
不得不承认,意外再见到她时,他胸中充斥着被欺骗的愤怒。可是,她哭也哭了,解释也解释了,他固然还恼她,可那份恼恨究竟是敌不过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还活着,好生生地活着,还能叫他一声“皇兄”……
跟她由死变生比起来,她由男变女又算得了什么?他恼她无情,可也怜惜她的处境。他不知道,她从荆棘崖上往下跳时,究竟是什么心情。
她是他护了多年的弟弟。虽然她让他失望、愤怒,可她始终是那个在皇宫里向他示好,会在危险时,想帮他挡刀的弟弟。
父皇是天子,喜怒难测,且这是欺君大罪,他肯定不会带她回宫去见父皇。只是,她既然是天家血脉,那他就不能教她留在这小城当中,跟周成一处厮混。
他必须要带她走,而且总有一日,他会给她该有的殊荣。
这个姿势到底是不大舒服,秦珩晕晕乎乎睡了一个多时辰,再醒过来时,脖子有些僵硬。她动也不敢动,眼珠转了转,立时明白了自己现下的处境。
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痒痒的,麻麻的。她悚然一惊,这马车里,除了她,只有皇兄一人。
皇兄在她睡着后,动作轻柔地摸她脑袋还帮她顺发?
她好像还枕在皇兄腿上?!!!
秦珩脑袋还有点沉,但思绪转了几转。皇兄能容许她这么做,必然对她还有兄弟情意,而且这情意可能还不浅。她之前想的或许并没有错。
她嘤咛一声。她发现原本放在她头发上的手顿住了,瞬间不见。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秦珩缓缓抬起了头,用手摸了摸脖子。她视线微转,见皇兄手自然下垂。他合着眼,似是也睡着了。她眨眨眼,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眼前的阴霾一下子消散,心情也轻快起来。
她佯作不知他也醒着,按了按发酸的脖颈,一点一点小心往旁边移,小心翼翼又满是尊崇地看着他。
秦珣轻咳一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她直勾勾的双眼。大约是看他醒来了,她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冲他讨好地笑了笑:“皇兄……”
秦珣肃了面容,也不理她,只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复又转回来,看向秦珩:“戴上冪篱,快到了。”
“哦哦。”秦珩连连点头,听话照办。
马车到达河东时,已经将近晌午了。
贾四张正焦灼不安地等待着,晋王殿下一夜未归,谁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这里已经栽了一个四殿下,若再有个皇子出事,这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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