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珠瞥了两眼,没在意。她慢腾腾登上了塔顶,从最高处往下看,长安城就像一副规整的棋盘,东西十一条大街,南北十四条大街,将这座辉煌壮观的都城划为一百零八坊。那一座座里坊,被划分得方方正正,壁垒森严,尤其是天黑下来,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更是泾渭分明。比如现在,城东的入苑坊、胜业坊、安仁坊、崇仁坊等等,与城西的璀璨灯火连成了波涛汹涌的海,几乎要吞没中间的宫城。灯光越往南越稀薄,骄傲得不肯踏入那些逼仄低矮的茅草屋。说不上为什么,苏宝珠突然间变得意兴阑珊。“长安一点也不好玩,我想回家了。”她喃喃道,“我想爹爹,想阿嬷,想二哥哥二嫂嫂……”吉祥扶着她慢慢下楼,“快了,快了,姑娘再忍忍,等老爷处理好盐矿上的事,肯定立刻接姑娘回家。”是啊,爹爹现在必须集中精力和节度使周旋,才能保住姚州的盐矿,她不能让爹爹分心。苏宝珠重重叹出口气,无精打采往客堂走。因要做早课,僧人们睡得很早,院子里静悄悄的,雨也停了,没有一丝风,地上的积水平滑如镜。一滴水珠从叶尖缓缓坠落,咚一声,镜面上的新月泛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静。吉祥低低道:“已经供奉好往生牌了,悄悄进行的,没惊动四姑娘。”苏宝珠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给他上柱香,“以后再进寺庙的门,就不知道何年何月喽。”吉祥劝道:“四姑娘爱粘着您,让她瞧见了不好。姑娘在寺庙呆了一整天也没事,想来这寺庙眩晕症是要大好了,过几日再来也是一样的。”啪!啪!竹条抽打的闷响打断她们的对话,寂静的夜,这声音听得极真,苏宝珠几乎可以透过这可怖的声音想象,竹条下的身体是怎样的鲜血淋漓。强压着心头的恐慌,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竹林后的那座僧舍。“姑娘?”吉祥警觉地护在她身前,“夜深了,回去吧。”出门在外,好奇心还是少一点的好。苏宝珠望了眼竹林,离去了。昏黄的灯光从竹林后透出来,简陋的僧舍中,一个年轻的佛子双手合十,裸着上身跪在佛像前。他的后背满是鞭痕,有已经愈合的旧伤,还有泛着血沫子的新伤,重重叠叠,触目惊心。身后,执刑的僧人再次举起竹杖,表情肃穆。“够了!”红脸和尚闯进门,夺过竹杖狠狠扔在地上,“够了!”“心魔未除,何以了了?”佛子睁开眼,一双冷眸苍翠如墨,宛如月色下的湖水。苏宝珠醒来时,已是辰时两刻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壶漏,在寺庙,闻着佛香,听着诵经,居然一觉睡到自然醒!自从去年中蛊,她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给她下蛊的南疆人至今没有抓到,说来奇怪,爹爹动用了所有人手,就是寻不到那人一丁点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越是找不到,就越是害怕,唯恐哪天一睁眼,就看见那个南疆人悄无声息立在她的床头。很长一段时间,她必须靠安息香才能入睡,而且一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昨晚的好觉,真真儿难得!吉祥也说她气色看上去好多了,“看来这福应寺果然与众不同,姑娘以后睡不好觉了,倒是可以来这里。”也因此对佛祖心存敬畏,吉祥一反以往繁复华丽的风格,给她梳了个简单利索的单螺髻,没有戴步摇金钗,只把长长的珍珠项链绕在上面权做点缀。苏宝珠照了照镜子,觉得太素淡了,便用手指肚蘸取少许胭脂,轻轻在眼尾晕开,化了个精巧纤丽的桃花妆。推开窗,天气半阴半晴,屋檐上笼着如烟的湿雾,几个小和尚拿着笤帚正在清扫地上的积水。吉祥打听了一圈,回城的路还没修好,最快也要后晌才能通行。闲来无事,王萍拉着她去求签:“听寺里的师父说,姻缘签灵验得很。”苏宝珠笑道:“求财求运求平安倒说得过去,唯独姻缘,不适合在寺庙求。”王萍不解:“为什么?”苏宝珠合起双掌,双眸微阖,语调悠长,“阿弥陀佛,出家人六根清净,不近女色,丝毫不懂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又如何为施主指点迷津?”王萍一怔,想笑又觉得不妥,使劲绷着脸,“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咱们在寺庙呢,小心佛祖怪罪。”“不会的。”苏宝珠一本正经道,“佛祖心胸海一样宽,天一样广,决计不会因一句顽笑话怪罪我——再说了,他刚收了我五百匹生绢的香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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