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院子里住了八户人,阮清近来才知道,原来这院子地契是那位姓袁的老人家的。人生真是多奇妙啊。这位袁奶奶建国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妾,也是半个主人,后来男主人带着一家人走了,独独留下了她,也把这院子自然给了她。建国后呢,国家征用了她的院子做工人宿舍,于是院子里进了七户人,一年到头还要给老太太点微薄的租金。这住进来的,都是工人,也是穷人,老太太特立独行,那是“富农”,因为老太太被征用房子后,还得到了一个厂里的小小职位,所以后来又被兼顾了“□□”,那被批斗得啊。余华一部《活着》,那老太太活生生一女版“富贵”,听得阮清唏嘘不已——旁边穿着用自己一个月工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件“的确良”衬衣的姑娘宋扬,和她唠嗑着。她的信息,都是从宋扬姑娘处得来的。宋扬这姑娘,家里两个姐姐,都嫁了,父母一个老师,一个热水瓶长工人,她和阮清一样,学习成绩稀烂,走不了高考那条路,自然早早出来工作,热爱美丽,且,热爱谈恋爱。某天放假,宋扬正在苦恼于怎麽在一衆蓝色的色彩中显出与衆不同时,阮清送了她一包胭脂花,说碾碎了涂在唇上特好看,之后两人成了朋友,阮清也知道了不少院子里的事。阮清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认知,这也是她上辈子一路社会上摸爬滚打走了许多弯路摸索出来的。那就是这句,“恒産者,知礼信”。特殊年代里,批斗的“□□”属官僚,先不说,但是“恒産者”身上,会有大智慧。这个大智慧是钱买不来的,求也求不到。那麽这个年代,她的身边,现在如今,或许能有大智慧的人是谁?袁老太。阮清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上山下乡的记忆。她更有三十年后的认知。知青下乡是为了缓解一部分社会青年就业矛盾,然而到了乡下,就会明白,城市里穷,而乡下更穷,农民还要缴公粮,工业用剪刀差残酷地收割着贫苦的农民,每一个工业基础上,都躺着农民血汗。三十年后从农民家庭里走出来的孩子,还以自己的农民家庭自卑,社会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资産者,顶礼膜拜,把亿万富翁的生平事迹奉为圭臬,追逐不已;殊不知,当年农民在整个经济制度里承受的巨大压力,十几亿农民的血肉举托起了整个国家。而“仁义礼智信”産出的那批人,并不知道何时能得到公平的对待。阮清认为自己的思维跑得有点远。她最后总结了一下,总结为一句话,就是。她得见见这位袁老太。阮清哪知道,这一见,最后见出大问题。慌不择路他对死亡,有一种麻木的感知能力。医院。少年时常伫立在床边,冷漠地注视床上躺着的老人。他冷漠得仿佛一团空气。医院是占用的房子,据说是某个王爷的府邸,王爷已经作古,但是无机的建筑物好不容易逃脱“被毁”的命运遗留了下来,一部分用做了医院,一部分做了办公的地方,还有一部分做了学校。已经入冬,冬意萧瑟。病房里不止袁老太一个病人,同房还有三位,都是土快埋到脖子的主,袁老太不是里面病最轻的,却是精神最矍铄的,她坚持不让护士管自己屎尿,上厕所也要自力更生,她的宝贝孙子沈时来看她,她也绝不让他动一点手,只让他打一点热水。沈时此时往病房里一坐,他背后又跟上了两个小姑娘,是附近学校的,盯上了他的皮囊,非要看个清楚。人青春年少时,受生长激素影响,总是对皮囊好的给予更多的关注力,生物激素会让人对那种“美好”的东西,充满无可抵挡的渴望。看一眼也会觉得满足。沈时在袁老太病床旁,手里拿着一本小诗集,袁老太大字不识几个,却很爱听宝贝孙子给她读诗,沈时年龄很小时,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袁老太被抓去了万人集会的广场,身后挂着牌子,被反压着手臂,头发少有的散乱,袁老太在任何场合都保持着体面,哪怕衣服大家都是一个样的蓝色,她的衣服上的补丁也是规整的,衣袖裤子大了小了长了短了,那都是她一双粗糙至极的手,改得最合适的。袁老太最不体面的时候,沈时站在袁老太的旁边大声地哭,他的父亲站在另一旁,和衆人成为一体,沈时哭时,袁老太就哄他,“时儿,给奶奶唱首歌,小声唱,奶奶听得见。”后来,袁老太就变成了,“时儿,给奶奶读首诗,你今天不是学了字吗?”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一晌贪欢 爱情如茶系列之玫瑰花茶 魔主的宝贝仙童 情到浓时情转薄+番外 全世界都在嗑云叶 决定拯救波本兄妹后 侯府遗珠 替身天后+番外 娶我好不好呀 快穿之反派幸福系统 天师同萌会 婉笙决 重生国民男神:九少,请指教!+番外 为枝 七零霸道村长爱上我 入戏太深怎么办? 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 装O后和联姻对象HE了 怜君+番外 再娶下堂夫+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