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你不要动,我来找你。”
这声音分明是他自己的,但却不是从江限口中发出,而是从蛇腹中发出——这蛇把他的说话的习惯学了个十成十,如果不是本人,他也分不出差别。
那刚才也是它在学楚十三的声音来误导他!
那笛音像是对蛇有某种诱惑一般,巨蟒不再理会江限,蛇尾一扫向声源处袭去。江限跃起数尺将剑刺入它手臂粗的尾端,但仍阻止不了它继续前行,剑断成两半,一半深深刺入泥土中,另一半被江限手疾眼快地拔出来,那蛇也没捞到便宜,尾巴被剑从中劈开,两条裂尾血淋淋地拖在后面。
笛声忽远忽近,故意引诱蛇前行,江限趁机翻上蛇背,这蛇不知活了多少年,颇有些修行,甲片粼粼,如铁一般,残剑根本插不进去,江限攀着蛇背,鳞片锋利将他精瘦的小臂划出数个细小的伤口。
蛇翻滚着前行要把背上的人甩下去,江限极力稳重身形,撑着残剑向蛇头攀去,只有眼睛是没有鳞甲保护的,要斩杀这孽畜,只能从此下手。
蛇腹又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江限额头渗出几丝冷汗,喉咙发紧道:“这蛇会学人语,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说话,不管是谁叫你都不要相信!”
叶笛声顿了一瞬,继而续上,只是位置却不再变了,蛇翻滚的幅度也小了下来,专心向声源处袭去,江限趁机三两步跃到蛇头,自上而下看到楚十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中攥着一枚竹叶,蛇头距他不过三丈,他仍是立在原地,神情专注地吹奏竹叶。
他这是在为自己创造机会!
江限将残剑锋刃刺进蛇目,连刺数剑,淡黄色的粘稠液体混着腥臭的血液从中一股脑地涌出,蛇像发了狂一样拼命扭动身体,骤然摆尾将一棵槐树拦腰折断,楚十三还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蛇腹中发出一阵怒吼,整条蛇扭曲地撞向楚十三。
江限迟疑片刻,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现在正是个绝佳的时机,即便是那几个完全没有内力只会些武功的镖师,只要身形灵活些便能安然无恙地躲开,他想看楚十三如何躲开,千钧一发之际只能凭本能,这次绝不会试错。
但他没想到,楚十三压根没动,巨蛇狠狠地撞向槐树,江限及时拔出残剑,再刺进巨蟒的另一只眼睛,巨蟒吃痛,方向调转,楚十三这才没有被碾成肉泥。
下了两只眼睛的巨蛇腹中呼噜一声巨响,像只没头苍蝇一般直直向一棵参天的槐树撞去,江限拔出残剑,无意再与它纠缠,就地一滚,停稳身形,便忙不叠地跑到楚十三身边。
那巨蟒趁机遁走,又引起一阵压倒树枝稀里哗啦的响声,江限也不着急追,它现在这样子逃不了多远就会力竭流血而死,不必再浪费精力。
反倒是楚十三,他方才明明有机会躲开。
楚十三咳了两声,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勉强撑着树干站起来,扯扯唇角傻乎乎地朝江限笑了一下。
江限被他这笑扎了一下,心中无缘无故地起了几分怒气,一把扯过他的衣领:“为什麽不躲开?!”
楚十三不明就里地捧住他满是划痕的小臂,双目难掩黯淡之色:“受伤了?”
江限根本没把这伤放在心上,这种小伤看起来比较吓人,过段时间结了痂可能连疤痕都不留,但刚才那巨蟒舍命一击,连一人环抱粗的槐树都能拦腰扫断,更别说他这看起来就弱不经风的小少爷。
江限抽回手臂,道:“你先坐下,我看看是不是受了什麽内伤。”
楚十三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其实是虚靠在他身上,细细地抽着气,面如金纸,唇色苍白,整个人都恹恹的,按下江限要为他探伤的手,有气无力道:“我不疼,我怕我若是躲开那孽障会伤到你。”
他竟是这样想的吗?
江限不自觉地握了握手掌,垂下长睫,眸中神色不清。
他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他越是对他好,他心中的愧疚便又重一分。
江限甚至会时常生出一些可笑的想法,希望楚十三不是为了顾许,而是别有目的地单纯接近这个清风门弟子的身份,或许他还能留下陪他聊一会,哪怕是相互试探。
但是他眼中的爱意太直白了,哪怕是徐商羽都能看出来。
——他真的很喜欢顾许。
但他不是顾许。
……
起尸阵(9)
起尸阵9
江限还想再帮他看看伤口,平时恨不得挂他身上的楚十三这时候却开始百般矜持了,推脱着说不打紧。
过了一刻,那被江限敲昏过去的少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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