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在南京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陈应诏都会来书院看完蔡老先生,因此,他也会习惯性地煮好茶等着。
雪越积越深,等他们走到书院时,已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手脚冻得冰凉。
书院的学生全都下山回家了,此时空空荡荡杳无人迹,蔡老先生住在讲堂后一间简朴的木屋里,只有两个年纪大的奴仆侍奉。
他们刚进门,立刻就有人端了热水过来,并两双新袜,请他们换下被雪打湿的鞋袜,先泡脚暖暖身子。
沾了雪的披风也一并脱下,被拿去炭火边烘干。
老先生坐在红泥小炉前,正捧着一本经书看得入迷,等他们进屋站到面前才抬起头。
“老师。”陈应诏朝他拱手行学生礼。
蔡老先生把安珞阳从头到尾扫了个遍,这才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今年总算不是你一个人过来了。”
安珞阳侧身行了个礼,笑道:“小女过来恭贺老先生新年了。”
“好好好,新年好,都坐下吧。”老先生招呼他们坐在对面的的蒲团上,老仆端来热茶。
陈应诏率先问道:“老师身体可还好?”
蔡复吉撇嘴,“我身体硬朗着呢!反正比你爹强,听说他还是那样子?”
“跟去年一样,畏寒咳嗽,好在没有恶化,咳血也少了。”
“这就行了,一年拖一年,说不定那天就拖到五六十岁寿终正寝了。”蔡复吉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圣上龙体越发虚弱,太子年幼,议储之事争论不休,我便请旨来南京督办旧案。”
蔡复吉这些年虽然离官在山上做了教书先生,避世隐居,但对朝廷动向还是有所了解,沉吟道:“急流勇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高拱虽然摘了挂落,但并未失去圣心,局势依旧不明朗。”
“以你之间,你觉得最后谁能赢?”
陈应诏想了想,方道:“冯保和张居正趁此机会,笼络了大把新旧臣子,又与太子生母亲近,高拱为人过于自负,我更看好前者。”
“你既然已经得罪了高拱,为何不趁此机会加入张居正的麾下呢?”
“……老师曾教导过学生,位必使当其德,禄必使当其功,官必使当其能。学生担忧,此时一味图利,日后作茧自缚。”
蔡复吉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倒想得长远,见到了张居正,你觉得此人如何?”
“学生只远远地见过张大人一面,不敢贸然评价。”
“行吧,做官做久了,自会明白的。”
蔡复吉问完了政事,又问起了家事,笑眯眯地看着安珞阳,“当时在鸡鸣寺遇见,我就觉得这小子看你不对劲,果不其然,我猜得不错吧!什么时候办亲事啊?为师好准备贺礼。”
安珞阳手捧着茶杯呵气,小巧的下巴陷在毛茸茸的围脖里,静悄悄地听他们谈论政事,也不插嘴,喝完了茶,就剥桌上的炒花生吃。
蔡老先生提起她的时候,她正咬着一颗花生,卡在牙齿上,不只是该咬还是不该咬,最后还是整个囫囵吞下,讪讪地笑。
陈应诏帮她解围,“老师就别打趣我们了。”
蔡老先生一脸不争气,忍不住抬手点他,“你这个混小子,从小就不招人女孩子喜欢,我和你爹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好不容易有了喜欢你的,可得好好对人家。”
陈应诏连连答应,“学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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