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打?&rdo;李遥安冷笑道,&ldo;你一把山贼引过来,立刻就趁乱跑了,对不对?&rdo;那人咧着嘴角僵住,支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早夏愈发恼火了:&ldo;你知不知道,你为了自己逃跑,可把别人害惨了!&rdo;知道他忘不掉那几天的日子,李遥安在底下握了握早夏的手,悠然道:&ldo;要你一两银子算少的了,知足吧。&rdo;那人苦恼地抱住头,小声道:&ldo;真的要一两?少一分都不行?&rdo;&ldo;少一分,我就告诉你姐姐,你送她的玉环,是从我们这儿骗来的。&rdo;理亏在前,只能忍气吞声。那人看着二十多岁,饶是李遥安也可能要叫一声大哥,却还是不得不翻出一两银子,掷在桌上:&ldo;好!算我倒霉,服了你们这两个小鬼。&rdo;李遥安毫不客气地收了,妇人端着茶盏进来,没注意这几人之间支楞着敌意,笑盈盈地道:&ldo;记得二位公子要去曹州?&rdo;&ldo;正是。&rdo;李遥安接过她递来的茶,客客气气地答道。那妇人笑眯眯道:&ldo;那就是了,我这弟弟常年在陈州和曹州之间跑生意的,这段路熟得很,回头给你们带个路罢。&rdo;&ldo;姐!&rdo;李遥安还没反对,那人倒第一个不高兴了,&ldo;我在陈州还有生意的,哪有这闲工夫。&rdo;妇人皱了皱眉,板起脸来:&ldo;这两位公子好心送你姐姐回来,你不帮也得帮。你姐夫还在时说了你多少次?做这么多年生意都赚不了大钱,都是你这小器自私的毛病害的。&rdo;&ldo;是是是,姐夫赚过大钱,姐夫说的是‐‐&rdo;那人不耐烦地挠挠耳朵,道,&ldo;我送我送,不过我只能送到陈州,去曹州我就管不了了。&rdo;看那妇人还要教训,李遥安忙道:&ldo;到陈州就好,我们也不赶时间的。&rdo;连自家亲人都这么说,这人的毛病算是看清了,小器自私的生意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陈州。自从大梁在汴京定了国都,陈州一日比一日热闹了。北望京城,南接四方,客商富豪络绎不绝,金货通衢,百姓富裕,小笔生意就能别处赚得多些,大生意更不必说‐‐凡是做得起的人,家财万贯为其一,地位权势为其二。所以,李遥安手里虽有大生意,却从来不敢在这儿做。妇人那弟弟叫季祥冬,是陈州偌大的集市里做小本生意的一员,两人由他带路到了陈州,一路上相望互不顺眼,到这会儿却不知哪儿来的热情,死拉活拽要他们进店里去瞧瞧,两人拗不过,硬着头皮进去了。小小的金石店铺,外头看着光鲜亮丽,里头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没看见多少珍品,大多是挂着漂亮的样子,内里却是普普通通的地摊货。就好像‐‐好像自己手上这枚指环,打的是墨玉的旗号,卖的只是品相漂亮的石头而已。‐‐这样的店竟然开得下去,店里居然也不冷清?陈州人难道都是空有钱财却不识货的?李遥安百思不得其解。嘛,骗人地方不宜久留,只转了一圈,匆匆离去。日暮黄昏,人流不息,正是夕市的热闹时候,马车在路口找了个空当停稳,准备先卖些小玩意儿‐‐针头线脑,用好看的木匣子一格格盛着,颜色大小分得清清楚楚;首饰?首饰有装首饰的匣子,簪钗珠花小铜镜,镯钏指环胭脂盒,金色纯,银色正,宝石亮得像猫儿眼睛,盒子特地放在太阳下头,让夕阳照得闪闪发亮,引了好一群姑娘过来看热闹。都是些寻常人家的姑娘,活泼大方大胆率性,乌黑的眼睛狡黠有光,说出的话银铃般利落成串,还起价来也不含糊,刚听起来还算悦耳,可早夏没一会儿便听得头晕眼花。李遥安这次摆出的东西,偏偏全是姑娘家爱玩的,想听个低沉点的男声都听不着。姑娘看这里的东西好看,店家少年不但样子清秀,脾气也好,愈发胆大起来,李遥安事不关己地坐着瞧,一会儿看早夏招架不住了,只好笑盈盈地凑上去帮忙,早夏如蒙大赦地往后退,李遥安把正和他纠缠不休的那位姑娘要的东西递出去,很无奈地叹一口气:&ldo;就……照姑娘说的价钱吧。&rdo;早夏愣了愣,看那姑娘满心欢喜地接下珠花给了银子,紧跟着又围上来三四个,麻雀般地嚷道:&ldo;这不行,怎么卖她的就这么便宜?&rdo;李遥安好像很为难似的,想了想,道:&ldo;这样吧,你们要是也想要这个,就让你们沾她的光一次,明天就没有了‐‐要不要?&rdo;姑娘们盯着那只忽然间变得顶便宜的珠花儿,再看看自己手里拿的镯子耳坠,咬咬牙:&ldo;都要了!&rdo;‐‐反正用得上的,不买白不买。摊子上好些人,有的是真想买东西的人,有的是来看热闹的人,有的性子软,有的性子硬,李遥安看一眼便分得出来,殷勤来去,游刃有余,时而微微挑眉,一双凤眼眯起来,朝她们露出一个漂亮的笑。早夏看得一愣,心里咕咚一声冒出酸来。鬼使神差地伸手,推开他半边儿身子,早夏道:&ldo;我来。&rdo;李遥安惊奇地看看他,小声道:&ldo;你在旁边,看会了多少?&rdo;早夏冷冷道:&ldo;看会了要跟她们笑。&rdo;&ldo;啊?&rdo;要比谁笑的好看,李遥安自然比不过他。少年有一双温润又漂亮的眼睛,像是价值连城的墨玉珠子,一弯起来,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原先那股醋味立刻飘到另一头去了,麻雀们赖在摊子前头,左挑右选就是不走,早夏应付起来吃力,却仍旧笑着,望客人都望不过来,更别提看到李遥安身上去了。李遥安这才懂了他的意思,摸摸指头上的指环,气咻咻地窝到一边去。好不容易,捱到太阳沉入地底下,他伸出胳膊一拦,道:&ldo;不好意思,我们要收摊了。&rdo;小麻雀们哗然一片:&ldo;这么早?&rdo;&ldo;实在是晚上有些事,剩下的几位姑娘,要是还没决定买什么,明早再来可好?我们明天一天都在的。&rdo;他说得一脸笃定,姑娘们没有办法,只好恋恋不舍地散了。早夏看他把客人支走了,有些不服:&ldo;有什么急事,我怎么不知道?&rdo;李遥安手指按住他的嘴角,答非所问道:&ldo;以后再卖东西,你就‐‐扮黑脸。&rdo;&ldo;那就是只准你一个笑?&rdo;早夏撇撇嘴,道,&ldo;你这不对‐‐&rdo;忽然停了话头,早夏愣了一愣,眼睛越过他,朝他身后望过去,李遥安跟着回头,看见三个陌生人,样子很和气,开口却道:&ldo;敢问二位公子,今天可是从木歧镇来的陈州?&rdo;李遥安奇怪道:&ldo;有何贵干?&rdo;一人拿出了个腰牌,道:&ldo;我们是陈州商行的人。&rdo;……陈州商行?陈州生意众多,商行规模自然也不逊色,李遥安有所耳闻,但陈州富商多与官府往来,所以从无结交,不禁又问:&ldo;在你们这集市上摆个小摊,还要商会同意?&rdo;那人摇头道:&ldo;今日二位可是去了祥冬堂?&rdo;……祥冬堂,季祥冬。早夏&ldo;啊&rdo;了一声,李遥安有点头疼。总觉得又要倒霉。最近他们倒霉,总离不开这人。&ldo;去了,不过那老板只是我们在路上认识的,他干什么可和我们可没关系。&rdo;那人好像明白他的意思,只笑了笑,道:&ldo;季老板没做什么,只是季老板说二位去店里的时候,趁他不备顺走了店里一对玉灯‐‐&rdo;&ldo;什么?&rdo;李遥安一脸诧异,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早夏率先变了脸色:&ldo;‐‐说我们偷他东西?!&rdo;正准备收拾摊子,少年把匣子往车里一砸,又要理论,李遥安伸手拦了,认真道:&ldo;绝无此事。&rdo;那人苦笑一声,道:&ldo;阁下是不是哪儿惹到季老板了?季老板说,只要阁下赔他一两银子,他就不再追究。&rdo;听见他说&ldo;一两&rdo;,李遥安不禁笑出声来。想当初季祥冬为了自己活命,不惜将别人的性命送到山贼刀口之下,这次被人要走了一两银子,就玩起栽赃陷害的把戏来了?&ldo;证据呢?&rdo;他沉声问。那人心肠倒好,语重心长地道:&ldo;季老板在陈州这块地方,想要什么证据,无论如何都找得出……&rdo;他停住,叹了口气,轻轻道,&ldo;总之,二位惹了季老板,若是不赔些什么,季老板恐怕不会放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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