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终听话地把手收了回去。
老城区的夜生活并不丰富,街上家家店铺关门歇业,路灯连成一片照亮前程。佟漱一会儿觉得自己在被轧路机碾、一会儿又觉得是被塞进洗衣机里搅合。他哼唧了声,试图转移注意力,“要怎么散掉阴财?”
张宗终立刻答说:“下阴去查有多少,然后有多少烧多少。”
佟漱根本没法估算自从车祸后他到底接触了多少鬼魂,就算一个人一辈子的财运按照十万计算恐怕现在也累计到天文数字了。或许这是自己的报应来了?压在他身上的这些沉重也许正是无万千金山银山。佟漱沉吟一声,“那得累计到天文数字了吧,你把河堤点了烧应该也烧不完了。”
这次张宗终安静了须臾才开口说:“或者你可以现在立刻跟我换命。”
“不可能,”佟漱继续拿头磕玻璃窗,企图用一些不一样的痛感抵消少许,“我只接受我们两个都活到一百岁。我不管,你想办法。”
车子停在红绿灯下,张宗终总算是转头看向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累、太无可奈何了,以至于在错觉中佟漱仍然感觉他展不开眉头。佟漱把头靠在车窗上,蓦地又说:“天呐,一百岁……我从来没想过要活到一百岁,我总觉得我也会在我父母过世的年纪死掉。”
他讲完了,觉得自己又睁不开眼睛了,这次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而是些莫名的、难以描述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火柴棍儿能拿来撑着眼皮——佟漱半阖眼睛,看着车子驶向陌生又熟悉的方向。他知道这条路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但从没有在夜里前来过。他还知道在路的尽头,那个修的像园林一样的地方种满常春的松柏、往深处走有一尊高大的菩萨立像。
思绪再次浑浊泥泞,最后车子果然停在了他想象中的地方。凰山公墓,曾经是市里最大最好的公墓,现在不是了,荒得跟野坟地似的。但他的父母埋骨于此,所以自己日后也愿意躺在这里。
张宗终把车停在铁门外,一刻不停地边摸佟漱的口袋边给他解安全带。佟漱晕头转向,含糊地问说:“为什么来这儿?”
“救你。”张宗终说着拉开车门,快步跑到佟漱那边把他半托半抱出来,往后备箱走。他一手撑着他一手去开后备箱,佟漱见状自己扶着车尾勉勉强强站住,看着他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老实说佟漱没留意过他车后备箱里到底装了什么,便又问道:“为什么你后备箱里放这么大一行李箱。”
“最开始是准备拿来装你的,”张宗终答得沉着冷静,“结果没用上。”
够诚实的,佟漱在心中接了句话。也不知道假如当初用上了行李箱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张宗终揽过他拖起行李箱往墓园内走,传达室里没有亮灯,从窗外可以看见看门的大爷仰倒在躺椅上呼噜震天。张宗终敲了两下窗户,大爷惊醒从椅子上腾地起身,迷糊劲儿还没过来,黑皮夹就被搁在了窗台上。张宗终又敲了两下窗户,“大爷,先生,来做法的。别报警,不会损坏东西的。”
大爷眼神奇怪,两人却无暇顾及。张宗终架着佟漱一路往里,行李箱的轮子在稀疏地砖上磕磕碰碰,安静无声的墓园里回荡起咯噔咯噔声。径直走到园深处那尊菩萨像下两人才停住,高大的汉白玉像垂目悲悯众生。张宗终扶着佟漱席地而坐,他单膝跪着两手去托佟漱的脸,“宝宝,宝宝你听我说。一会儿可能会有很多人过来,不要害怕,所有的东西都不存在,只有我存在。千万不要出声,考虑几秒钟自己会不会发出声音,如果觉得会我把你装进行李箱里。”
佟漱脑袋已经停转,搞了半天箱子还是拿来装自己的啊!他顺着张宗终呼吸的节奏也深吸了几口气,摇头道:“不会。”
张宗终不再回答,立刻放平行李箱打开。里面根本没多少东西,厚厚几沓黄表纸,小巧的锈刀,一盒线香以及造型奇怪的摇铃。张宗终把里面的东西匆匆倒出来,他把黄表纸碾开呈扇形丢在地上,又拿了四根线香放在一旁。做完这些,佟漱看着他的手伸向自己,然后细细的绳子贴在了脖子上,动作很轻地绕成一圈。原来他刚才摸口袋是在拿绳结,佟漱感觉到他的两手搭在自己后颈上,但没有系绳结,两人挨得很近、额头几乎贴着额头。张宗终闭上眼睛,柔声道:“童童,你要想好。只要系上,我永远都是你的。阴曹地府里我也能找到你。”
佟漱眯着眼睛想了想,轻轻点头,两人离得太近,额头碰在一起。绳结系上,不松不紧。张宗终松手时近乎小心翼翼的,他起身去拿线香,四柱香燃着在夜色中散发出淡淡的熏火味。佟漱看着他把香和锈刀横放在行李箱上,然后又去点地下的黄表纸,粗糙的黄纸极易燃烧,火焰瞬间吞没、纸张缩成一团黑烬。他站起身拿着摇铃边走边摇,清脆尖锐的响声在寂静的墓园中平白勾出些寒意。佟漱的思绪随着那摇铃声越来越飘,视线也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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