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相信,纳兰静雪所在的世界,也定然与我毫无关系。天上地下。
我站在这满屋子人中间,不免有点束手束脚,他们的态度谈不上友善,也没有多少恶意,当然,更没有芙蓉镇那些人的谄媚之态,所有人的目光全是冷静而审慎的。他们看着我,虽然没有评头论足,表情却好像已经把我扒了几层皮一样。
静雪则是唯一躺在塌上的那一位,他已经换了衣服,绣着云纹的锦袍裁剪合身,烛火便摇曳在他的案边,这个土地庙显然经过了简单的布置,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破败的模样。酸梨木的床与紫檀木的桌椅,间或装饰着锦缎帘帷,虽然是临时的避难所,却比大户人家的新房还要豪华贵气。
我越发肯定了一件事。
纵然我富可敌国,却也没办法觊觎他了。
他被一个从容温雅的长者轻轻地扶起一些,转头望向我,火光下,纳兰静雪的脸好像镀了一层白玉般的光晕,是官窑里最最精致的瓷器,细长的眼睛微微敛着,睫毛剪碎烛光,冷而神秘,又偏偏美若谪仙。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我吞了吞唾沫,在心旌摇动之前,索性先发制人:“害我彻夜找你。”
好吧,这是谎言。
不过,现在情况不明,奉承拍马总是没错的。……更何况,我确实找过他。
他闻言,眉头轻剔,既没感激涕零,也没有表示怀疑。虚怀若谷。
我又画蛇添足地说了一句:“我说过,好兄弟,讲义气,我们既然是朋友,你伤得那么重,我怎么会让你乱跑呢……不过,现在看到你的家人都赶了过来,我也安心了。”
他脸色依旧苍白,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用虚弱但是威严的声音,淡淡道:“狄一,送这位姑娘回去。”
我大惊:这个时候回芙蓉镇,岂不是自投罗网,米老牛可拿着红盖头等着押我上花轿呢。
情急之下,只好继续胡说八道了:“哎,哎,哎,我现在不能回去,我,我,我为了出来找你,已经和家里人闹崩了,现在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绝对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这几句话平日里听得多了,冲口就蹦了出来。
这话音一落,满屋子的人都变了颜色,脸上非常裸,非常鄙夷地写着一行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攀龙附凤想疯了的乡野丫头。
我也赧颜,觉得自己这种耍赖的行为太过无耻。
不过,有一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越无耻,越无敌!
纳兰静雪也是微愕,然后,那双清透如琥珀般的眼睛,又如初见一样,蒙上了一丝厌恶。
我知道,纳兰静雪对我那微末的好感,也烟消云散了。
不过,介就素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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